<庭林>

<庭林>
KHR骸云
文|风


那或许是幽灵,亦或是幻想呢。
事先说好,我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便发现了那个人。那家伙的存在感低到即使旁人经过他身旁也完全不会察觉的地步,要发现这一有趣点是源自从小被大人夸奖的「非凡的观察力」。即使每个大人都这么对自己的孩子说,这一次是我的天赋过人也说不定。
那家伙穿着和我类似的装束,在我惊异地看着他的同时,他同样惊异地看着我。他并非在我每次步入庭院时都在那里,只不是过凑巧而已。时间长久以后,我萌生了「或许在那里等着的话,他会出现也说不定。」的想法。对于我而言,与来做客的同龄人并不能完全很好融入交流,有什么事情是比一个人独自发呆更加令人惬意呢。我当然并未在意,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家伙仅仅是我幻想的聊天伙伴便更不为过了。
我开始试图与他互动。包括他亚洲人的面孔也足以让我好奇,对方同样对我抱有兴趣,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在枯燥的午后,或是逃开与大人的揣测,我转身便跑进这个后院。
那家伙偶尔会兀自出现,我们互相发现对方的频率几乎相等,对于自身而言,行动是完全自由的。一般我会抱着书或是点心,坐在台阶上,偶尔抬起头确认对方在那里。我试图朝他呼喊,但在他视线与我错过的的时候是全无反应。若是我正对他问话,他也只是疑惑地歪歪头。对上他向我问话的时候,我的表情或许跟他一样是单纯的疑惑。
长久之后,我学到了和他相处的方式。带有看似无意的动作在庭院中坐一下午,不时抬头看着前方,被莫名地逗笑,这样的孩子倒是被大人欣然接受的存在。强烈的好奇心仍旧按捺不住,我向大人稍微提及了这件事情。如同意料之中,在大人敷衍的笑容中,即便是无形中的纵容也好,既然是本人敲定许可的行为,明目张胆便也有了正规理由。
我和云雀恭弥第一次交流,是在那之后很久的事。厌学躺在家里来回无法排解,大人债务纠纷吵得热火朝天,我心照不宣地撇了撇窗外庭院。
下了八级台阶前走十五步,再往前会如同迷雾一般令人颤栗,我一般止步在此。出乎我意料的是,对方正好坐在那里,从角度看上去身下没有物体,应该也是石梯。对方同样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我,手上翻书页的动作停到一半。
和这家伙对视的时候,哪怕是再繁杂的心情也能够舒坦下来。我无数次确信这并非幻觉,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但也同样是灵异现象,只是这和本身便是幻想中的事情稍有区别,关于出现在庭院中的这个少年的个体,本质来说也一定是因为其它原因让我得以认识的人类。
我试图开口。以往也尝试张嘴发问,警惕告诉我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最近的趋之若鹜让我心神不宁,特别是在学校中与人相处这一点,我开始对社交感到恐惧。同龄人间的嬉戏不能算作社交,但从这个人身上能看到所有的表情——除此以外的其它新奇,也比不上活生生的这一个。
说起来,虽然知道对方一定是名正言顺存在的生命个体,但如果是外国人(有着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却穿着洋服),这样开口是否太不礼貌。在用习惯的发音方法对他故意用夸大的口型说了简单的招呼以后,对方不解地摇了摇头。放慢语调再说几次也毫无效果,我低头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至少是听不懂意大利语,看来不是本地人,存在感低微的猜想也被无情地打破,我决定再试一次,用国际通用英语的话。
对方带有兴趣地睁大了双眼,或许是有效果的反应,我放慢速度,将口型放大。
这次是确凿无疑达成了沟通,看见对方激动地点着头,我同样难以掩盖这份惊喜。他平静下来,张着口型变换了几次嘴角,我迟疑地猜测了几声,效果似乎并不相同。他从裤袋里拿出了笔,写在了书页的左上角,一笔一画地书写工整,应当是十分有教养的少爷。将书页对准我之后他带有期待与兴奋地看着我走近,直到只剩下几米的位置,我看清了黑色的墨迹。
HIBARI KYOYA,我是在那一刻起,正式「拥有」了「云雀恭弥」。

即便称赞着文学的伟大与内涵,我并不太追求与云雀恭弥用纸笔交流。要遇见云雀也并非信手拈来的机会,备上纸笔只会徒增怀疑。从而的选择是学习唇语,但云雀说话时移动幅度并不大,这需要费些心思才能解决。不过长久的配合过后也算是有了默契。说来有些奇妙,在我体型日趋成熟的同时,云雀也如正常的人类生长着。云雀恭弥的手指白皙修长,面向与身材十分端正,至少在相同条件下还很少有除他以外令我感到赏心悦目的同伴。’
当然,我并非刻意指在家闭关这件事。
云雀恭弥也用语言纠缠着让我解释关于右眼的事情,这在当我得知这是不可抗继承之前也是毫不知情。「那只」眼睛,我现在仍旧难以承认这是长辈委任的属于自己的东西。红色从心脏勃发直面显现在眼睛上——这当然并非如此。对着镜子注视着它的时候,「那个家伙」是在明目张胆地窃笑。
对于这件显而易见的变化,云雀恭弥同样表露出了惊异。我有近一个月不敢轻易地伸长脖子眺望楼下庭院。就像是默认之中的,为何会相信云雀恭弥会在那里一直等,看着他的时候他也能看见自己。毫无疑义地白白顾忌了太久,仍旧是看到云雀不敢置信的面孔。这样的打击对我来说还是非同小可,我有些犹豫着后退,他彷徨地走上前,伸出手,那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做出这样的举措。他将手抬到一定高度反应过来后愣住,仓皇地收回了手。然后他轻咬着下嘴唇,转身离开了庭院。
对于这件事情,我擅自归咎于那是云雀第一次表露无遗的企图「接触」的行为。哪怕是这样就好,仅仅是这样也好,此刻心跳急速上升并非再因为病症或过敏,是发自内心的,由六道骸本人因为兴奋而发出的难以抑制的颤抖,这样不是挺不错嘛,即使并非如此,或许完全错误。
能跟云雀恭弥抱有相同的想法,这样的自信与实践,真是太好了,云雀恭弥。
于此,搬家的日程也不得不提前。家道中落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累赘的右眼却变成了当作象征依旧被保护起来。说起来,建筑外面是怎样的世界,这种从书中窥见的世界是否能够得到认可呢。或许是完全不同的——已经是那么长久的时间过去了。连云雀都已经超过了所认定的身高,那之后度过了多少时间呢。
至少在那最后一天前我并未将此事告诉云雀。双方都心知肚明,云雀恭弥也一定遇到了不同但却都艰难的情况,难以启齿的,不愿透露的实情,明明毫无掩藏的意义,云雀他也同样认定会这样做。
「你看,云雀,这次算是找到合适的武器了吧。」
「就像是所有糟糕的幸运的骑士一样?」
「只是碰巧有相同的诅咒吧。这样跟你稍微有些一样了呢。」
云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持的双拐,再多注视着我手心里的三叉戟。
他露出轻松的表情。
那只是个假设。
「我说,骸,下次来打一架吧。」
「啊,求之不得,那就下次这么做吧。」
奉承地双方礼貌笑了笑后,云雀朝我扔来了一支浮萍拐。
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毕竟如果是云雀的话或许是这么做。在浮萍拐脱手的那一刻,被擦拭得锃亮的武器如同以往干脆地消失了,云雀恭弥喘着气,踉跄地弯下腰。
他呼吸急促着,单手紧紧揪住了胸口的衬衣。云雀的头埋得很低,我看不见他的面孔。设想中云雀有千百种声线,但今天,此刻,突然迸发出的,怀疑自己的双耳如同眼前的虚假景象一般,臆想中的云雀,无数遍重复着「骸」。
正因如此,才会长久以来都坚守的,云雀恭弥的声音,宁愿相信是错觉,毫无保留地,飘渺地确实进入了我的耳朵。
如果是只有一次机会的话。
我是说,这种机会明知只有一次,想用这双手去碰触到他。
云雀的皮肤的触感,心脏跳动的实感,恰到好处的温度,这种极其细微的交涉关系一定是无法承载这样狂妄的举动,但这种念想并不会因此而消失,与日俱增,难以操控,云雀恭弥说出了声。

我从很久以前便认识这个人。无法想象,对于这个使我不得不投身于完全依赖情绪的活生生的意识或是人类,凭借着最原始的判断,我丝毫没有去打破这种细微关系的举措。
本质来说,我并不是因为和他简单地分享阅读的快乐而想保持友谊的关系。正因如此,因为困惑而停滞不前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比如说,假如伸出手的话——
云雀恭弥就站在我的正前方,一直手能够触摸的距离。我似乎花了很久时间来第一次这样观察他,努力地想去辨认空气中是否因为呼吸而产生一点的扭曲,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云雀迟疑着,我迟疑着将手伸向前。云雀的眼睛,鼻尖,下嘴唇,脖颈,锁骨。白色的衬衣与黑色的长裤,能看见这一切的左眼甚至比日常右眼的活跃更甚。我深吸了一口气,做出能够表达出自然情感的表情。在那样的时刻,我却只学会笑了。但云雀并不会因为这样的情绪波动而改变决定。他依然站立着不动,我笑着继续将手贴近,要是云雀愿意忽视这样纯粹愉快的笑容旁偶然停驻的恐惧就好了。
无论如何,云雀恭弥,这样的心情,哪怕只有一次,你要是能感受到就好了。
手几近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云雀后知后觉地嘴角上钩起来。
「现在才这么做的你,还真是跟笨蛋一样啊。」

在那之后,我未曾见过云雀恭弥。我不太喜欢长辈「这是理所应当」的结论,对此,让我自己发觉来得或许更让人激动。
我会很快忘记了这样的人生,因为外界的生活丰富到让人轻易能够忘记这枯燥的时间的理由。被幸福与充实的人生包裹着,我十分轻松地随意叫着云雀恭弥的名字。女友在一旁有些尴尬地向调酒师赔罪,同时接受着身旁其它客人的怪异的目光。
「喂,六道骸,你这小子也适可而止了吧。」
将酒瓶狠狠砸过去后仍止不住这样畅快的泄愤,女生惊吓得退缩到吧台后面,我莫名地笑着,想着自己上一次看书是多么长久以前的事。
酒吧大门的摇铃轻轻敲击了三声。他拉开门。
步履严格规整地走了进来。

==FIN==

*次元错乱产生相遇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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