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青空下

 <隙间妖怪博丽灵梦>
TohoProject 八云紫&博丽灵梦
 
 
与其它妖怪不同，隙间妖怪的身影在幻想乡时常出现。有时不过一瞬间，将跌倒的孩童扶起、或是为逝去的老人送去可有可无的一声悼词，跟随在送葬者的队列中。一日朝阳升起，随后落下，夕阳之间她会回到博丽神社去。那是守护幻想乡的结界中心，那个好吃懒做的巫女正如博丽妖怪所想象的那般，躺在和室里睡着她的美容觉，靠在门柱上的扫帚从清晨出门直到现在没有半分挪动迹象。
“要是你在担心我有没有在偷懒，答案是肯定的，灵梦。”八云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猛地从榻榻米上坐起身。她伸手向八云蓝索取清酒与折扇，面相年轻的狐妖急忙将放在脚边的物品递到对方手上。八云紫摇着折扇抬头，瞥向博丽灵梦，不出意外地看见对方正冷淡地盯着自己，脸上满是不悦与暗藏的无奈，她于是狡猾地辩解说：“魔理沙来找过你，在玩过扫帚一圈后丢到了屋顶砖瓦上，还是蓝拖着我上了屋顶亲自捡下来好好将它安放到原来位置，所以回答是‘没有’，我有很好地运动过了哦。”
灵梦咬牙切齿，言语好似从整齐的齿间逐个蹦出：“也就是说，你只做了这个。”
“没错，将扫帚从屋顶上拿下来，然后靠回柱子上。”八云紫满意地点点头，“真是充实的一天。”
下一秒，那位气躁的妖怪凭空拎起了穿着华贵、西式裙装贴身的十七岁巫女，令这位与神社概念毫无吻合之处的巫女尴尬地停驻在了半空中。八云紫小小吃了一惊，从落晖的天上向下看到跑出和室焦急的八云蓝，以及报复得逞般大笑着的博丽灵梦。
“活该啦，紫，这就是因为你偷懒导致我不得不跑到人类界限里接下来自月球的炮击、又冲到竹林和公主争论和解失败、一直打到冥界，最后将大家理应收拾服帖后安全送人类小男孩回到家中，所有这一切都该你来执行而我拼死拼活地好不容易做完了——应得的下场。”
“说了这一大串，灵梦你既然是强大的隙间妖怪，让人类女巫来收拾残局不是太过为难了吗。明明自己做起来会更轻松。”
“即使是妖怪，频繁出现而无法稳定结界也会招致死亡和灾难的，你这家伙不该拥有一些守护结界的责任感吗？”
对于这项发问，八云紫无所谓地摆摆手。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勉强维持在我死前吧。等到灵魂到了冥界，幻想乡随意接受现世处置也未尝不可。”
“为什么会有你这样毫无使命感并且自大的巫女啊。”
“因为是你培养出的，守护博丽神社和幻想乡的巫女。”躺在半空中寻找到舒适位置的八云紫毫不在意地摆出平躺姿势，用轻松的语调回答她，“所以，幻想乡今日也有惊无险十足太平。”
 
人是自私的生物。妖怪也是自私的。世间万物都有魂灵，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世界的逻辑与轮回都有其自定命理，这一切终究要由造物主承担，使之存在的合乎情理的，幻想乡的造物主——也就是贪恋的情感的本身，究其来说，终究是人类的因果。因此肩负幻想乡平衡秩序的重任也不失为一种合理的选择，所以，显而易见的不可推卸的，幻想乡需要博丽神社，博丽神社需要巫女，巫女的职责命中注定降临到八云紫的身上。
博丽灵梦将八云紫放在募捐箱上长篇大论时对方仅有六岁，翘起小腿来回踢打着木箱，发出阵阵钝响。博丽灵梦皱着眉头用威严的神情环绕着捐助箱滔滔不绝，八云紫起先张着眼睛无辜地看着转悠的灵梦，紧接着抬起头，她看见了蝴蝶和其它飞虫，便将全部精力集中在慢慢扑打翅膀的昆虫身上，并在蝴蝶被强风出跑时发出一声惋惜的惊呼。
“好好听我说话，紫！”灵梦鼓起脸不快地摇晃着钱箱。八云紫只好握紧木条防止掉在石块地上，木条磕在她的大腿、臀部，在她支撑不住而将后背整个靠在了镂空木箱上时，来回的摇动为她的背脊带去鲜明的冲撞感。
“喂灵梦，这样迫害巫女很过分——”
“吵死了臭小鬼，你到底有没有明白自己的职责啊！”
“保护幻想乡，对吧。”八云紫歪过头不耐烦地捋平了自己在翻腾中弄皱的长裙，看着灵梦气喘吁吁不满地用手擦着汗，“换言之，哪怕因为幸运与机遇，各种各样的原因，只要幻想乡依旧存在就没有问题，这样想也不失为一类考量，不是很好吗，灵梦。”她顿了顿，单纯地望着隙间妖怪，“连巫女服都穿上的你，帮助我一个注定拥有无法挣脱的使命的巫女的命运，能在妖怪中传为佳话吧。即使在几十年后我死了也会被这样传颂：紫大人与卑微的灵梦妖怪一起守护过的幻想乡传说。”
“会有这种结论绝对是由你引起的异变的后果。”博丽灵梦冷嗤一声，打开隙间传送，走入了自己的妖怪界限中，“总而言之，即使因为你执着要穿洋装我也妥协了，但绝对、绝对不要忘记自己的职责为何，臭小鬼。”这个活了上千年的妖怪在最后一秒也不忘摆出鬼脸，令六岁的八云紫都忍不住为对方的幼稚感到同情。
她的命运便是巫女。八云紫躺在钱箱上呆愣地看着浮云渡过湛蓝的天，如若有异变发生，一定会在哪里昭示出不详的气息，让八云紫敏感地全身警觉。紫无所谓地继续踢打着双脚，现在的她无需担心，因为隙间妖怪已经离开这里去往异变发生处了——在八云紫正式拥有巫女的资质、变得更加成熟理性之前，身为抚育者的博丽灵梦只好亲力亲为。在明白这项真理的一瞬间，八云紫几乎是最快速地做出来的她的决定。
不是为了守护这个地方，而是为了存在下去所以不得不做，可悲可叹的命运却必须遵守，一代代巫女一定是因此而麻木了，最终命运沦落到八云紫身上。她躺在木质纸箱上，思绪却仿佛来自六年肉体成长中更加飘渺的远处，空落到身上。

我一定属于这个吗。八云紫鼓起嘴困惑地问自己：我一定是博丽神社的巫女，而博丽神社的巫女是八云紫而非别人？她看着牌匾上不变的字迹，八云家注定背负着守护博丽神社的命运，为了和灵梦一同将幻想乡留存下去。

所以灵梦是不变的，而自己仅在几十载间陪伴她，在这之后，在这之前，博丽灵梦对八云紫无从所知，自然也毫无兴趣。

无情的无辜的隙间妖怪，八云紫抱怨了声，沉闷地闭上眼。她突然想快些成长，让自己巫女的力量再强劲些，好能拥有更为迅捷解决异变的能力。并非拥有这份使命感会让她肩负责任之重，而是她需要知道博丽灵梦一直奔波操劳的幻想乡是怎样的摹刻，她需要掌握——了解——透彻明白，唯有这样才能在博丽灵梦的后背空闲给敌人的时候由八云紫挡上去，由她告诉博丽灵梦，守护幻想乡的使命除了她，便是八云紫这个不可替代的巫女。

八云紫翘着腿对天空发问。她坐在走廊上看着八云橙玩着那把扫帚，萃香从屋子里出来瞥了眼艳阳天，扫兴地又缩回屋内喝起清酒解闷。八云蓝便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计算道这已是八云紫守在神社不出门的第三十二日。

令人困惑的是，博丽灵梦即使嘴上责备，却从未强迫八云紫去做任何事。八云蓝被驯服的那天本该是博丽灵梦来解决，她的护符贴在八云蓝的额间即将炸裂——

“很危险哦，灵梦。”

那只手灵巧地从身后伸出，轻轻取下了燃烧着字墨即将炸开的护符，随意扔到天上去发生一声炸响。博丽灵梦气急败坏地大骂着八云紫我今天一定要打得你不敢做人，她身后那刚满十五岁的少女笑嘻嘻地用折扇挡住半张脸，对着令人闻风丧胆的隙间妖怪毫无抵触。

“所以，这只就是跑进结界里来偷走了八条运输中的灵魂、最终修炼成九尾狐妖的小狐狸？”

“她是个本该消失的式神。”博丽灵梦没好气地答道。八云蓝想借机逃脱，却被隙间妖怪狠瞪了一眼，忌惮地颤抖着被身后的人类巫女用手臂圈紧。

八云紫发出一声耐人寻味的哼响：“什么样的式神会不该存在？”

“不是‘不该存在’，而是‘本该消失’，紫。这是上一届博丽巫女的遗物。”博丽灵梦烦扰地拍拍自己后脑勺，“而该由你驯服的式神此刻应该还是个无名的妖怪，在幻想乡不时惹出小小的麻烦而已。”

“那么她存在到现在的理由是什么？要是每一任巫女都会拥有式神、并且仅有一只的话。”

“强大的巫女并不只有一只式神。”博丽灵梦顿了顿，“但那往往昭示这几十年间将会产生不可小觑的异变。”

“是嘛，我的贪心还会为幻想乡带来这样的后果，真是可怕的职业啊。”八云紫说着，却不由分说地抽出自己的护符，贴在了九尾狐妖的脸上，“如果让式神被‘救命之恩’感动得稀里糊涂的话，她就会更加明白效忠的意义了，是这样没错吧，灵梦？”

“哈？人类巫女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博丽打开隙间似乎准备收拾下一场残局，她最后回过头，向八云紫忠告了一声，“如果这也是‘异变’的预兆的话，紫现在无疑已经给幻想乡带来一场不可预估的灾厄了。”

被预示做灾厄象征的八云蓝此刻警惕地戒备着神社四周的动静，同时听取着八云紫有意无意地轻哼。她的主人不时会做出一些漫无目的的发言：“你不陪着橙出去转转吗，蓝。”比若现在，说出一些令人迷惑的言语。

不。八云蓝竖起双耳轻轻摇头，我和橙待在紫大人身边就足够了。她总想有朝一日向八云紫表达拯救自己的感激之情，巫女却一定会不在意地点头即过。因此八云蓝猜想巫女所思绝不在此处，而是令她困惑、迷茫、思考数十日不得的试问。

最终，八云紫向八云蓝询问：“和我一起闲在神社看幻想乡的样子也没问题吗，蓝。”

“是的，紫大人。”

“五十年，一百年，千年过后，同样的景色会让人一向觉得舒心吗。”

“我想不会，紫大人。鉴于您是人类巫女，如果是由人类视角看，幻想乡的一切精髓也不过几十载间翻云覆雨，那之后的、那之前的所有事情都将无从得知。”

“可是那个活了几千年的妖怪倒是十分倾心于守护这不断更迭、却始终一尘不变的东西。为了让其一尘不变而每日努力，在我无所事事的时候一次次训话要求我去解决异变，还要肩负整个幻想乡结界的力量。”八云紫不禁轻轻感慨，“她真是个喜欢幻想乡的家伙。”

八云蓝猛地点头认可。八云紫歪着头困惑地看着对方，眼见八云蓝倾下身，礼貌恭敬地笑了：“要说最爱幻想乡的这个世界一定有两位。灵梦大人是如此热爱，紫大人您也是。”

八云紫无辜地眨眨眼睛。

“是吗，如果我是隙间妖怪的话，也一定爱幻想乡得不行吧。如果灵梦是巫女的话，我也一定会喜欢得不得了的。”

博丽灵梦睁开眼的时候窗外下着雪。雾雨魔理沙来过，她的八卦罗盘留在了桌上，看起来像是给下次来找灵梦闲聊做下了准备。她打着哈欠伸伸腰，觉得周围静谧得诡异，甚至缺少异变的味道。还有催促她起床干活的八云紫的声音，她拉开纸门，发觉自己两秒前想到的那个烦叨的隙间妖怪就坐在门外，令人好笑地顶了一头快要融化的雨雪。

“你还真是有不怕冷暖在这种地方欣赏景色的雅致啊。”博丽灵梦就着被炉的褥子裹着走出门，她靠在八云紫身旁坐下，将自己的褥子分给对方，八云紫迟缓地看着巫女的举动，对方却皱起眉头，不由分说地将她卷进捂热的被单中。

“我还是难得一觉睡到下午三时。”博丽轻快地说着，她将双腿晃荡在地板檐外，对着空中的落雪踢踏起来，“你这老太婆在这的话，是又发生什么麻烦异变要我动身了吗。”

“不，就在你睡觉这段时间，刚好是一个麻烦的异变被解决过了。”

“是吗，真是惊奇，我睡了多久？”

八云紫歪过头，像是少女般无辜地缩紧眉头，翘起嘴不怀好意：“大概千年之久，刚好是我活到现在的年龄。”

==FIN==